稍大一些的时候,殊词辛已经跟着小有成就的殊胜海在京城生活,那时候的父亲生意已经有了起色,母亲是京城名门望族之后,因仰慕父亲才华胆识才入了她的眼,对于父亲的家庭向来都是鄙夷之色,祖父祖母在她眼中,也不过是众多平凡百姓中的一个或者两个,她从内心都没瞧得起过他们。
祖父去世的时候,殊词辛并没看到祖父最后一眼,因为他并不知道。很多天后,父亲喝的酩酊大醉才告诉他,祖父去世了,作为唯一的儿子,他唯一的孙子,都没有回去。
殊词辛想起曾经跟母亲提出过,想要把祖母接来与他做伴。
母亲直接拒绝了他,理由是,祖母年龄大了,不方便到处走动。
那晚殊词辛在书房抄了一整夜的《弟子规》,眼泪打湿了宣纸,一张又一张,也无法弥补他再也见不到祖父的遗憾。
弟子规,圣人训。
首孝悌,次谨信。
泛爱众,而亲仁。
有余力,则学文。
父母呼,应勿缓。
父母命,行勿懒。
父母教,须敬听。
父母责,须顺承。
父母命,若有非。
又该如何呢。
勿谄富,勿骄贫。
勿厌故,勿喜新。
可是母亲呢?
可是父亲却纵容母亲,父亲难道就没错了吗?
这么多年,想起这件事,依旧是心头的刺。
等他回过神来,只见妄何把手做成喇叭样,放在祖母耳朵边亲昵说道,“祖母,我饿啦!有没有吃的?”
显然怕太大声吓到祖母,又担心小声了老人听不清,克制又勉强的模样让他忍不住把目光落在她身上。
祖母好像听到了,欢喜的去厨房准备吃的,粉色长裙偶尔拖到木板上,她及时拎起裙尾屁颠屁颠跟着进了厨房。
厨房摆设陈旧且简单。大锅里正冒着热气,祖母用大陶瓷碗盛了一大碗锅里的东西出来,黏糊糊的大米粥混合着一块块金黄色同样黏糊糊的红薯?
妄何也不顾形象,拿起筷子,甩开膀子,呼哧呼哧,吧啦吧啦,开始喝红薯粥。
人在饿极了的状态下,哪怕喝口水都觉得异常解渴,何况还是甜糯的红薯粥。
一碗见底,妄何端起碗,为了吃到更多的红薯,索性自己给自己盛粥,她在碗里盛了好几块红薯。旁边的殊词辛看了也不吭声,随了她去,祖母见她如此喜欢这粥,心中更是欢喜。
呼啦啦,呼啦啦,她坐在老旧的木桌上享受的好像是美食,而且是极其美味的东西。而面前只有一碗在平常不过的红薯粥。
殊词辛坐她对面喝粥,一举一动都透露出修养和贵气,仿佛他喝的是琼浆玉液。妄何的脚开始不安分的找东西架,架脚是她众多陋习中的一个,殊词辛感受到她的不安分,提醒道“你今日穿的可是裙子。”
妄何假装没听到低头喝粥,还故意舔舔粘在嘴角边的粥粒。
祖母虽然耳聋,见两人吃的极好,又开始张罗蒸窝头。
“辛儿,吃了午饭带我孙媳妇儿到处转转哈,跟乡亲们脸熟下,今晚就在这住了吧,明早在回去,晚上祖母给你炒红米饭,你小时候可爱吃了。”
妄何差点一口粥喷出来,不是说玩一天就回去吗?怎么还住上了。
眼前那人只顾喝粥,发现妄何祖母都在看他后,竟然笑着对祖母连连点头,想必就算答应,怕祖母也听不清。
祖母得到肯定,满脸的褶子笑成盛开的花,垂在两边干枯的手开始往灶里添柴火。脚步都更轻快了,看得出因为殊词辛答应住下来,心情十分愉悦。
老人是否很久不曾这么开心了。
若是掌柜爷爷不开心,妄何可会使劲逗他,直到掌柜爷爷喜笑颜开。